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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实录:疫情中的西雅图日记

净源 净源 2021-03-29

2月7号,李文亮逝世。 


大概是两个多星期来累积的情绪到了一个释放的时候,这天,我哭了整整一个上午,被一种彻底无能为力的感受击溃。 晚些时候,我关闭了微信朋友圈入口,并关闭了绝大部分微信群消息通知。决定离开这喧嚣一段时间。 


在这精神隔离的二十天里,我重读了毛姆,《月亮与六便士》、《面纱》与《刀锋》,大略翻了翻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以及有一搭没一搭的读了些勒庞的《乌合之众》。 


这大概算是我的一个中场。不过,喧嚣声并不能被隔离到窗外,就好像病毒一样,还是会有许多的声音无孔不入,过于嘈杂。我们熟悉的亲朋好友旧日同窗,人与人之间像是出现了许多裂缝,如旱季里龟裂的稻田,对于同一事件,人们的想法和立场会有那么多旗帜鲜明的不同,而这段时间最不缺的,就是层出不穷的事件。 


事实上,在这喧嚣声中,我渐渐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干脆不要去扰人清梦。 传递信息很容易,冷静思考得出自己的观点却需要很久;表达观点很简单,改变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却几乎不可能。比起各人见识、眼界不同,更重要的原因,是价值排序的不同,安全,财富,地位,自由,灵性,每个人最看重的东西都不一样,一场疫情,只不过是将平时深藏的那些摆到台面而已。


不过,人生追求幸福的本质,是一个自圆其说的过程,与周围的环境融洽就是幸福。除非你能真正带给别人更多选择,不然,不去扰人清梦,大概也算是一种善良的选择。 


一场病毒,最大的并发症是“不善良”
援引在武汉的老同学的话


对于自己而言,尽量的远离喧嚣,但力所能及做些事情,是让自己平静的最好办法。


然后,下半场的哨声吹响了。我成了湖北省西雅图市居民。最近得到许多朋友的关心和慰问,有不少朋友提出要给我寄口罩,也有许多人问起到底是什么状况。于是,我决定将最近的日记发出来。


我的视角并不全面,但这是我眼中的真实西雅图。毕竟身在场上,仿佛看到历史的洪流挟裹着泥沙滚滚而来,一个小人物眼里的历史,至少对我自己而言,也有份记录的价值。 



这是今天在身边朋友中引起广泛共鸣的一张图。接下来,是我的下半场实录。



2月27号 周四


闺蜜的美容院即将开业,我们几个为她筹备一个开业典礼,我去采购香槟和气球。


我是去Costco,带着母亲一起,她喜欢逛那里。一月下旬武汉刚开始爆发时,这边华人还戴了两天口罩,后来又渐渐放松下来没人戴了。今天的Costco没人戴口罩,但人流量明显比平日多,我这是在工作日的上午来购物,竟然转了五圈才找到停车位。 


就在超市里转时,被先生转了两个消息。一个是美国媒体的新闻,关于中国制药原料紧张以及美国将要收回部分药物产品线的消息,并说办公室的老美开始讨论囤药;另一个则是跟我商量,他的朋友约他第二天去买枪和弹药。当然,这也是因为那篇关于中国人囤粮、美国人囤枪的自媒体文章此时流传已广。 


我跟母亲说,要不我们今天也多买点东西吧。除了日常购物,我们买了一袋米,两袋面粉,一盒消毒纸巾,但厕纸和洗手液忘记买了。


晚一些想起来去网上买的时候,发现那种99.9%杀菌的洗手液已经在所有地方都断货了。


2月28号 周五 


有几家朋友晒出了新买的枪的照片,一般是长枪与手枪搭配。更多人开始讨论要不要囤枪弹的事情。我们闺蜜群里也在讨论,从讨论结果来看,立场与选择果然与人的性格关系很大。


讨论到一个伦理与心理素质的问题:假如有歹徒上门抢劫,不考虑枪法,在他对你开枪之前,你有多大的可能性主动开枪、先发致命? 


周六有个闺蜜过生日,早早预定了下午茶,现在大家都开始有些纠结要不要继续。周日美容院开业的那个闺蜜倒是很干脆的取消了典礼,大家纷纷在群里赞她体贴,但只是华人部分取消了,她的老美朋友很不以为然,还是要去,所以她要继续准备一个小型的开业典礼。 


2月29号  周六 


突发:西雅图出现全美新冠第一例死亡案例。社区传播,没有明显的旅行历史。 


微信里的恐慌情绪加剧了。口罩是老早就买不到了,在中国疫情爆发的时候就已经被买空捐回国了。到了晚上,口罩团购群出现了,据说是从德国团购口罩,然后又有人提醒说小心这是骗局,因为德国也早就买不到,虚虚实实,不知后续。 


下午茶当然是取消了。美容院闺蜜说,她的老美朋友们也决定不去开业典礼了。


先生说要去家旁边的超市买些洗手液,发回信息说很多架子空了。令人费解的一幕出现了,最先断货的,除了洗手液酒精,竟然还有卫生纸! 



3月1号 周日 


周末小朋友有舞蹈课、功夫课都没去上了,度过了在家宅的一个周末,到了今天晚上,To be or not  to be 的难题来了:明天,要不要送小孩上学? 


闺蜜群里统计了一下,只有两个闺蜜表示坚决不送小孩上学了。 


我问了一下学校里的一个爸爸,他家小朋友去不去上学,我打算把他家当作风向标。我们学校的所有安全设施都是他这五年里慢慢补充、更新和维护起来的,他自己家也有相当完备的安全系统,他本身曾是美国军人,现在依然是武器迷,但他是我身边认识的人里,行动上对安全问题最注重、却又从来不慌的人。


这位爸爸很轻松的说,当然上学。 



3月2号 周一 


我决定自己开车送小朋友去学校,顺便看看学校的情况。 


校门口的车流果然比往日松缓多了,但教室门口排队的小孩看着也没见少多少。小朋友们欢呼着跑过去融入到他们的朋友里。我让他们戴上了口罩,是对防病毒没用的黑色棉布口罩,上面有酷酷的图案,弟弟尤其喜欢戴口罩,因为他觉得戴上之后自己超像Ninja,他最爱的忍者。 


下午放学还是坐校车的,一进门,四年级的姐姐就说,妈妈我们班上今天只有一半的孩子去上学!一年级的弟弟说,妈妈我们班上今天只有两个小朋友没去上学,老师说他们是真的生病了,不是害怕病毒! 


姐姐班里100%是亚裔,80%是华人。弟弟班里大约30%是华人。这大概就是原因。两个班上的老师都是白人女生,弟弟班的老师还有一个月就要生宝宝了。 


对了,上午十一点左右,微信群里开始传一个邮件截屏,是我家附近的T中学发给家长的信息,有学生家长或者疑似染病。听人现场直播说中学家长们正在排队接娃。


官方通告出来了,西雅图死亡病例一下子增加了三个,现在已经达到五个了,基本都是来自Kirkland一家特殊护理的养老院。 


今天真是坏消息连连,下午看到新闻,我们学区有一辆校车翻了,还好司机和孩子们都没有受伤。 


晚上闺蜜群里讨论,继续纠结明天送不送小孩上学。 



3月3号 周二 


后妈我继续送小朋友上学了。


下午回家,弟弟告诉我,今天班上四个小朋友没去,我还要上学!姐姐告诉我,今天班上只有三个女生,我不要去上学了! 


满城的樱花都陆续开了,这也意味着花粉过敏的季节开始了。许多人在抱怨嗓子痒鼻子眼睛不舒服,咳嗽是个有点敏感的事。 


我家娃爸的过敏也开始了,去上班的时候他在我的要求下戴了口罩,进办公室就被老美们群嘲,然后就摘掉了。跟一家台湾公司开会,对面台湾公司五个人齐刷刷戴着口罩,这边老美们继续群嘲对面的。


官方消息都是在下午公布,今天确诊到了27例,死亡到达9例,还是主要来自kirkland那家养老院,真可怜。我们学校有个老师的丈夫的母亲就在那家养老院,前一个周五才刚刚去探望了,老师因此向学校请假在家隔离14天。 


学校的微信群里,家长们的发言集中到了学校是否应该停课、以及要求学校开网课这两个话题上。 


白天我去我的小客栈收拾,准备迎接下一批客人,妈妈与我同去,收拾着,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应该让妈妈单独住到这里。小朋友们上学,先生上班,我们谁都无法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虽然我们自己不太担心,但老人还是风险比较大的,独居可以减少暴露在风险里的可能性。小屋有前庭后院,老人有散步晒太阳的地方,也有拔草种地的活儿可以打发时间,小屋离家不远,我们可以常来送东西。 


妈妈最近一直没有表现出对病毒的太过焦虑,但当我一提出这个建议,她马上建议,当晚就搬来,于是我们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过来了。一周后有一批客人,我决定过两天看妈妈如果适应,就将预约取消,特殊时期,损失点信用和钱是一定的,没法计较。


3月4号 周三 


周三本来只有半天课,送出去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所以我们干脆没上学。


也是因为昨天就说好了要带妈妈去小屋周围走一圈熟悉下环境,附近有个很棒的公园,带上两个小朋友一起去。中间我们去星巴克买三明治,姥姥戴着外科口罩,小朋友戴着黑色Ninja口罩,我则什么都没戴,店里顾客看我们的眼神还是有点怪的。 

3月5号 周四 


爸爸不让我送小朋友上学了,他自己也决定尽量在家里办公。


两只小兽在家也是很要命的啊,关键是,如果学校不停课,请假要请到什么时候呢? 


连续几天的疫情讨论下来,其实大家的情绪都有些缓解了,开始讨论韩剧和升学,到处开始转发这样一条消息:虽然我们有不靠谱的州长和市长,但我们有富甲天下的盖茨先生和全美医学院名列前茅的华大,生活用品怎么办?我们有Costco和亚马逊总部…… 


我还没有来得及取消小客栈的预约,我的客人自己取消了。是隔壁州的白人,原本要来西雅图出差,最近西雅图的大企业已经纷纷建议员工在家工作了。客人给我留言说,看最近的疫情状态,不适合来西雅图出差了。 


3月6号 周五 


小朋友有个牙医预约,是韩国牙医,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我还是去了。一进诊所门,看到我们娘仨的装扮,对面的人都笑了,我们都戴着黑色口罩,我还戴着黑色棒球帽,真的很像要去打劫的。 


一开始的流程是,对面的牙医问我们:最近有没有发烧感冒症状?有没有国际旅行?有没有家人有流感症状和国际旅行?NoNoNo回答下来,就像特务接头对暗号一样,换我问她们同样的问题,回答也是NoNoNo,然后小朋友才被带到诊疗室。


有一个年轻的小助理将她的口罩扯到下巴上,在我的要求下,她重新戴好了。 


弟弟拔掉了一颗尚未活动的门牙,有点疼。 


看完牙我们去北边一个地方取口罩。是前段时间帮助华科西雅图校友会给湖北地区捐赠项目做义工,疫情一转向在西雅图爆发,马上就有好心人给我们捐口罩了,每个人能分到的不多,却是实实在在的温暖。领口罩的地方旁边就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冰淇淋店,我其实更是奔着冰淇淋去的。


后来想到,我们钢琴老师最近对疫情特别担心,facebook上全是疫情的消息,下午上课的时候,就正好将领来的口罩交给她了。 


3月7号 周六 


今天有一节游泳课,小朋友们也真的是想游泳了,想到泳池里人不多,而且泳池的水本身也是经过杀菌处理的,我们决定去上课。


就在等小朋友收拾东西好出门的时候,突然刷到手机说Issaquah一家养老院也有多名病例了,顺手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养老院就在我们的游泳池附近走路十分钟的地方,沐宝惜命,一看到这个就说,我不要去游泳了,弟弟哼唧了一阵也同意了,我们决定一起出门散步往山上走,走到他们的学校去。 


一路上樱花粉李花白,黄水仙、风信子与石楠在地上开的一片片一丛丛,小雨,华盛顿湖面升起薄雾,却挡不住小朋友们依然可以看到城市天际线,像每一次一样兴奋的叫着,太空针!我看到了太空针! 


有一户人家,从正面看过去是平房,不规则石头的外墙壁,天蓝色的大门,前面摆一张白色的花园椅,车道边就是一棵开满粉樱的大树,在细雨中摇曳,前院的水仙石楠都开的正好,整个颜色的搭配令人赏心悦目,这栋屋子,在这个季节就像一个童话。 


不管病毒在怎样肆虐,该来的春天还是会来。世界还是这么美。 



3月8号 周日 


其它的课外班都停了,只剩钢琴课照上。下周有一次大师课,两个孩子都有,还有一次钢琴比赛,姐姐要参加的。 


钢琴老师是一对俄罗斯母女,最近对疫情表示了一定的重视,家中购买了各类消毒物品,上课之前都要仔细擦过钢琴,小朋友们也要洗好手,最近每次见到我她都要跟我聊聊疫情,她知道我有许多亲朋好友在湖北。


但是今天明显不一样了。今天是老太太给小朋友在楼下上课,老师拉着我在客厅聊疫情。老太太八十多岁了,满头银发,弹琴和教学依然铿锵有力。她有一些基础疾病,属于这类病毒的危险群体,但老太太对此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打算给学生停课,也不接受女儿让她不要再出门采购的建议。 


老师说,“我不担心我自己,但是我的妈妈是高危人群,可她坚持说,她不会得病。我真的不想失去她,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


说到这里,钢琴老师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这个家里一直就只住着这母女俩,几年了,看着她们相依为命,相爱相杀,不必问也知道这其间必然有着许多的故事。


接下来,钢琴老师第一次给我讲她的故事,简单几句,却不胜唏嘘,我站起来,却也不敢离她太近——我们一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说话——如果是平常,大概这时至少会有一个拥抱或者至少是拍拍肩膀,可如果是平常,也不会有这样偶尔吐露心扉的对话。


都说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愿灰粒永远也不用落到她们的头上。 


但我们生活的时代,正在变得尘土飞扬。



3月9号 周一 


新的一周开始,直接给孩子们请假了一周。我对学校里学多少功课、不上学了有没有网课都不在意。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天气还冷,如果不是现在出行不便,我真想用这逃学的机会带孩子们开车走遍这周围的国家公园。


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去最喜欢的海边晒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无数颗钻石,晶光闪闪,被海浪一堆一堆往岸上送,伴着轻轻的海浪声。孩子们用海边的浮木搭房子玩得不亦乐乎,太阳渐渐下沉,天空变成金色。 


这春日美好的不像话,我敢说这海边的人们没有一个会想起什么病毒。 


按照中国的时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喜欢这样与大海和夕阳待在一起。前段时间还在武汉的情况最严重的时候,一个朋友发给我她的老朋友在武汉的文章和东湖边的照片,即便是在最恐慌时期的武汉,也有人挡不住的对自然的向往和珍视,现在武汉渐渐缓解了,她又给我转发来了她的朋友最新的踏青看油菜花的照片和文字,我好像都闻到了空气里的油菜花香。 


学校群里关于停课和网课的争论依然不休,我带着逃学的孩子们享受海边的阳光心安理得。 


我一直相信,孩子们能从自然里学到的东西,一定不比学校少。 


3月10号 周二 


神兽们在家待一个星期了,我重新开始熬起大夜来,没办法,还想要自己做点事情写点东西,只能在孩子们睡着之后。姥姥被转移到我的小屋,我最近也不能去闭关了,但是我们终于体验到了,与父母住在相隔一碗汤的距离。 


过生日当然要跟妈妈一起,带上菜和蛋糕,还有给妈妈的礼物,去跟她一起吃午饭。 


没有时间自己做菜,是从餐厅订的,妈妈喜欢吃辣,平时我们在家吃饭清淡惯了,这一天我还是想要给她吃点她喜欢的口味,于是打电话定了干锅和湘菜,然后去取菜。到了餐厅门口,大门紧闭,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其中一个来到门口,不开,示意我将信用卡从门缝里塞进去,几分钟后,又隔着玻璃门通知我,菜和账单已经在餐厅另外一个门外的桌子上摆好,我自己签了字拿上菜就好了,全程不需要跟餐厅里有任何接触。 


这样挺好。许多小商家都在这样的时刻损失重大。如果能有合理又安全的方式变通疏导,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说到小商家,我的闺蜜群里,做了两年房屋装饰的朋友已经不得不取消了好些个合同,即将美容馆开业的朋友就这样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搁置了,日夜陪伴着两个娃,我这上半年的计划,也不知还能不能完成了,再加上肉眼可见的股市暴跌,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 


3月13号 周三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学区宣布,从周五开始停课六周。 


原来是只听到一群妈妈在各个学校群里发动大家给学校施加压力要求停课,要求开通网课;真正停课的消息下来,换成另一群妈妈的哀嚎一片,然后有人开玩笑说,你们会不会从今天晚上就要开始给校长打电话要求复课了? 


原本北岸学区是最早停了课并开通网课的,成为周围一众学区的楷模,但大家都要停课了,北岸的网课反而要被叫停,原因是西雅图所在的华盛顿州是民主党的地盘,关注弱势群体的利益是这里最大的政治正确——网课的形式下,原先接受特殊教育的那少部分孩子,将无法接受到原本平等的教育,这违反了宪法中平等保护条款。 


“要么所有,要么没有。” 只有这样看似残酷的法律,才有强制的机会给弱势群体应有的照顾。因为,毕竟,你不知道下一次你是不是弱势。你不知道“为了大局不顾一切牺牲”的豪言壮语背后你是“大局”中的一员还是“牺牲”的那一个。 
援引北岸学区家长YH的话


3月12号 周四 


钢琴大师课还没取消,来自邻州大学的音乐教授也是位老人了,白发白衬衣,气质儒雅干净。 按道理说也算是高危人群,但是看着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琴房门口摆了洗手液,演奏之前要先用消毒纸巾擦拭琴键。我老想起马尔克斯的名作《霍乱时期的爱情》,其实脑袋里想的是“肺炎时期的钢琴”,其它的课外班几乎都停了,只有钢琴还在继续。这几个月其实是学校间各种比赛最多的时候,各种比赛加大师课,沐宝最近有五个。 


沐宝今天弹肖邦的小狗圆舞曲是最近以来完成最好的一次,就这样一件小事,就足以让人振奋一点。大概,确实是好久没有令人振奋的事情了。 


3月14号 周六 


明天本来是沐宝有一场钢琴比赛,因为疫情的缘故,改成了网上提交视频。老师看了我之前的录音说回声有点大,我在琴童群里咨询如何解决,刚好在华大做声学教授的闺蜜给我送东西来,现场帮我设计了方案,今天一早开始折腾,在钢琴周围围上了一圈被子,果然有效。 


在这染坊一样的环境里弹琴,背景滑稽的很,但阳光正好穿过玻璃天窗,斜射到古琴桌和白色窗帘上,也算是经历这历史中的一部分了。 



今天安安给她的学生开了一堂画画网课,平时是因为住的太远没法去上她的课,今天网课我们也蹭了上了一节。


孩子们上课的时间,我站在厨房里做一锅青团。本来,年年是Lily带着我们一起做的,这几年来,已经成了我们的一个春天的传统。今年自然是没有聚会了,但Lily还是从地里采了好多艾草,放在家门口平台上,我们各自去取,并不碰面。各自在家里做好了,拍了照片,发到小群里,也算是个云聚会了。 

琼姐给我发来信息,问我在不在家,说要给我送一个中药枕来。前段时间她组织的华科大西雅图校友会是全美国华人中为湖北捐赠物资最靠谱的组织之一,虽说并不求回报,但也得到了涌泉之暖,西雅图疫情一爆发,有人为义工们捐口罩,有人亲手缝制了增强抵抗力的中药枕,放到了她的家门口。她又将这份暖传递给了我,我没听清,以为跟口罩一样是人人都有的,便毫不客气收下,给我妈妈过去了。


晚上才知道中药枕总共只有四个,感激这份温情,又觉得很不好意思。琼姐安慰我说,你家是义工加老人。 



送中药枕来的时候,车停在前院没有进门,我赶紧去后院摘了几支开的正好的茶花,连同刚做好的青团子一起送了出门。晚一些的时候去给我妈妈送东西,经过另外几个朋友家,也都在门口放下了几只青团,又分别收回了几块饼,几支花…… 


农业时代的交换总是有种古老的浪漫,而疫情下,这种浪漫格外多了些温情。 


如果不去看那些自媒体,只看身边的人和事,到处都是友情、亲情和共情。
援引朋友雪灵的话


这是全美进入紧急状态的第二天,反而没有了之前漫天弥散着消息与不确定性的紧张气息,只觉得生活好像正在回归,离田园更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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